2023-08-02 00:34:25 来源 : 哔哩哔哩
三、 决断主义,作为理想父亲的安洁
前文说完了在世界观维度,羽中试图超克世界系故事的做法,接下来就以少女前线本家主线剧情中的人物,来讲对羽中与文案组对世界系的克服。
(资料图)
让我们以一个非常典型的世界系人物情节开始,那就是《静风点》最后指挥官典型的“过去、现在、未来三选一”,我们都知道剧情里面指挥官选择“现在”,理由是格里芬代表的过去没有出路,但如果选择未来会带来巨大的牺牲,所以要选择保护现在的事物。
在宇野常宽的《零零年代的想象力》中,此种做法对应的恰好是1995年代的想象力——代表人物是《EVA》中的碇真嗣——如果说以往高达的主角是通过驾驶巨大机器人,获得社会的认同(0079)或者在社会活动中崩溃(高达Z)。痞子创造的碇真嗣这却在驾驶巨大机器人这一社会化过程中,发现自己在社会互动中“做了什么就必然会犯错,甚至伤害别人”,于是碇真嗣在剧情后期返回了一种家里蹲的形态:一种“不去做……”的伦理姿态,或者用一句电竞名言概括:“我宁愿什么都不做,也不要犯错”,以此完全放弃了对超越性价值的追求。
那么,超越了九五年代想象力的零零年代想象力,是什么呢?
在此我给出宇野常宽用来描述零零年代想象力的作品和人物:
《死亡笔记》:夜神月
《假面骑士龙骑》:城户真司(不战斗就无法生存下去)
《Fate Stay Night》(HF线除外):卫宫士郎
《叛逆的鲁鲁修》:鲁鲁修
《赌博默示录》:伊藤开司
除了《叛逆的鲁鲁修》之外,其他作品都以“大逃杀游戏”作为了故事的主线——《龙骑》是假面骑士们为了实现愿望的大逃杀;《FSN》里的圣杯战争更是一个最后只能剩下一人的大逃杀游戏,《赌博默示录》里的开司需要不断地赌赢来偿还债务,《死亡笔记》虽然不是大逃杀游戏,但其中以“夜神月”和“L”的两组人的对决中只能活下去一组人。
上述主角,宇野常宽给予了他们一个名称:“决断主义者”——不同于九十年代还能做一个家里蹲的碇真嗣,世纪初采用了新自由主义改革的小泉改革将日本人抛入了市场竞争的洪流中,“不战斗就无法生存下去”的大逃杀游戏恰恰就是自由市场中弱肉强食、胜者生存的文艺描写,而唯唯诺诺的碇真嗣,也必然不能战胜杀伐果断的夜神月。
但这种决断主义角色,因其“不管手段是否正义,只要胜利/活下来就好”的做法,哪怕处于主角地位,也会是鲁鲁修这样的恶角。为何宇野常宽认为这种角色是超越了碇真嗣“我宁愿不去做……”式的想象力?
那么接下来,我就用《进击的巨人》中的埃尔文团长和安洁,来说明决断主义者的作用——宏大叙事失效下的一个理想的父亲形象。
什么是宏大叙事失效。比如以《巨人》的剧情为例,艾伦一开始认为巨人就是绝对邪恶的,要一个不留地驱逐出去,后来发现朋友也可以变身巨人,并且好友之间刀刃相向,王政篇更是发现可以信赖的皇家其实一直在欺骗民众,自己并没有注定的驱逐巨人的天命;马莱篇更是变成一个不存在正义的民族国家互相厮杀的世界观。
那么在《巨人》这个宏大叙事会被不断失效的背景下;读者们愿意移情,或者说愿意相信的角色是谁——前中期是不择手段的埃尔文团长,后期是艾导演——这两个人的特点即他们都是决断主义者:他们在关键事件中都是敢于下决断,并且一切都是“胜利/活下去”作为最终目的,而无视这个决断在伦理上是否正义的。但一个宏大叙事失败时,一个为了团体利益而负责的决断主义者成为了一个“理想的父亲”的形象,在宏大叙事失效,政治的退潮期时,决断主义者就起到了这么一个理想的父亲的替代作用。
那么回看在机密文件世界观的处理,其实文案组对安洁的塑造思路和谏山创塑造埃尔文团长的思路是相似的——新苏联沐猴而冠,罗联派外强中干并且因为吸纳了旧体制而快速腐朽,宏大叙事普遍失效,那句一直喊的“更新世界的锋芒”宣传口号的意味比实际意义还大。而主角团中,指挥官就一个不成器的PMC,M4更是经典的教养小说成长系主角,唯一一个能够让观众移情的角色,就是作为决断主义者的安洁——宏大叙事失效下的一个决断主义者,比起读者中经常喊的马理论口号,更好地起到了一个“理想父亲”的形象作用。
在这点上,如果你看过整部《进击的巨人》,了解巨人在商业口碑上从神作到崩盘的过程,你就能理解其实像埃尔文团长或者安洁这样的决断主义者,它其实是起到一个爽文主角的作用——像巨人前中期作为一个典型的教养小说的模式,主线是艾伦的成长过程,而埃尔文团长则是那个一直用自己的伦理抉择和智慧决断给调查兵团兜底的人,也只有说当埃尔文团长死亡后,艾伦走到这个民族国家对决的政治舞台上,承担起艾尔文团长的政治责任,这个时候巨人才从一个商业爽文变成了一个有它特定追求的作品。同样的结构,因为少前1文案组不想让指挥官成长(不想让某些特定的伦理抉择影响商业口碑),所以才需要安洁作为多个大活动的主角行动——我们从《镜像论》中安洁强要玛赫莲的情节处理中其实已经看到这个端倪了——倘若是指挥官为了完成任务,做出像《坍缩点》M4那样牺牲手下的人形决断,抑或是《镜像论》中安洁这种罔顾黑白,直接把玛赫莲当工具用的决断,那么这个主角的商业口碑立刻就会崩盘(运营要花生为恶魔铜丝文案了)。
下面的章节我会继续就谏山创对埃尔文死亡的处理来论述安洁死亡的处理,但本章最后的论断,其实就是相比起安洁是一个“理想的父亲”,一个拥有自己政治理想和决断责任的承认,指挥官这个主角其实是一个“矮小的父亲”,一个无法实现自己的大男子气概,只能由无条件肯定的母性让其男子气概软着陆的主角。
四、作为全然肯定的臃肿母性的消费主义——为什么威廉作为一种症状无法消除,因为威廉=指挥官=矮小的父亲。
在谈到具体的指挥官剧情前,让我们回顾一下少女前线整个游戏模式的鼻祖:舰队collection,作为最初的军武拟人页游,它不仅开创了了军武拟人的潮流,而且它作为DMM中的页游鼻祖,将如今的“materlove”这一个特定角色服务类型给发扬光大了——任何一个舰娘,都必然是对舰队指挥官恭恭敬敬,甚至带有一种病娇式的爱恋,也就是说任何一个女性角色,除去她特定的人设,作为一个商品的底层共同逻辑,就是要“欲望着玩家”,以此唤起玩家对她的欲望,而这个“欲望着玩家”的表现,就是对玩家的无条件肯定——哪怕是讨厌,都是那种打情骂俏式的讨厌。
但有人会想过这么一个问题——为什么她们必然会欲望着玩家?——如果你认为我以为作为大多数的玩家想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那么你就低估了我对作为大多数玩家的认识了——我认为,其实很多这种玩“ML”系的玩家,他们都很清楚他们与角色的交互,都是建立在一种商品交换的关系上,也就是“我很清楚这些角色的媚宅(无论是男或女),都是建立在用648把他们先抽出来的商品交换上的,但我仍然觉得这些角色爱我”。
前面我们看到了在宏大叙事失效的背景下,决断主义者可以发挥一个理想父亲的形象,但其实更多的日本人,他们在日常生活中的大男子气概无法发挥在政治/社会性的参与活动中,那么让这些无法发泄的大男子气概软着陆的方式是什么,就是类似于舰C这样的角色消费模式——一种对于玩家只有全然肯定,不会故意去冒犯的消费主义商法,玩家会享受到一种被宇野常宽称为“母性敌托邦”的环境,一种仿佛回归到母子共同体——“妈妈永远爱你”,婴儿在妈妈的呵护下永远不会受到伤害,也不会成长的空间中。
那么“母性敌托邦”和威廉与指挥官这两个人物有什么联系呢?
我想,除了“RPK16”这个角色外,基本没有一个角色会故意去冒犯指挥官这个玩家代入的角色(甚至M4和RPK16犯了错之后恭恭敬敬的给玩家磕大头,道个歉),玩家天然地享受着由消费主义保证的角色消费——所有人形都必然要遵从着“指挥官”是自己的中心的这个基础原理,并且平时,与其说起作为女朋友,不如说是母亲一样扮演着一个女朋友的角色,去对指挥官这个角色表达着只有肯定,没有任何否定性的情感,以呵护着玩家在剧情中屡次被威廉、卡特还有格里芬压制的大男子气概。
那么稍微抽离一下,让我们看一下在整个世界观里面,是否也有一个人,享受着女性角色的无条件呵护,以安慰其无处实现的大男子气概呢?
我想这个出场就会被涅托无条件称呼为“父亲”的人,大家都知道是谁了。白教的“父-女”关系其实是完全颠倒的,是“母-子”关系的颠倒,看上去无论是哪个涅托就要叫威廉一声“父亲”,但在实际的战斗和工作中,威廉都像是一个任性的小孩,发泄着得不到露尼西亚的情绪,而大小涅托都要为他的情绪擦屁股,这里看不到一个作为成人父亲的担当,反而像是一群母亲哄一个撒娇捣乱的小孩。
所以这点上,威廉这个角色其实是一个症状(Symptom),这个角色其实就是玩家代入的那个指挥官的一个镜像。他意味着在一个理应时非常严肃地讨论社会/政治的故事框架下,却要插入商业化的角色服务以满足公司盈利的缝合点。也难怪少女前线玩家会如此攻击威廉,因为他们在此处遭遇的不仅是一个同样的“矮小的父亲”(依靠绝对肯定的母性角色以安抚大男子气概的角色),而且他们遭遇了一个镜像般的“物自体”——一个只有通过把物化角色才能享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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